火球一般的烈日照耀着荒凉肃杀的古战场,战场上浓烟尚未完全散去,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,几面残破的大旗静静的垂挂在旗杆上,似乎在为双方战死的将士哀悼,刀枪散落,鲜血还在缓缓流淌,一场大战刚刚结束,战场上弥漫着令人恐怖的寂静。
突然,一声悲嘶传来,一匹战马努力站起,抖动身上的伤口,寻找自己的主人,没走几步便訇然倒地,挣扎几下,精力耗尽,再也起不来了,战场又陷入一片寂静当中。
不远处似乎有了动静,一个被紧紧卡住喉咙的小兵忽然动了动,猛地睁开眼睛,使劲掰开扼在喉咙上的双手,将趴在身上的尸体推开,喘着粗气坐了起来。小兵十六七岁年纪,身上的战衣已经残破不堪,到处都是血渍,可以看出刚才的大战有多么激烈。
他活动活动四肢,并无大碍,想来刚才是被对方卡的晕过去了,幸亏在神志清醒的时候给了对方一刀,才侥幸留了一条活命,周围看看,大战已经结束了,留在这里的只有尸体,也没有人收拾,不久之后就会变成白骨,永远地留在这个战场上。
对军队而言,士兵只是战争的工具而已,尸体没有任何意义,谁会来理会他们呢,小兵苦笑一声,低头看看刚才还争个你死我活的对手,这才发现,对方年纪比他还小,眉目清秀,胸前挂着一个平安符,想来家人还希望他能平安回去。
然而这也只是希望而已,在这个战乱不休的年代,活着就意味着无休止的征战、杀戮。从十余岁到五六十岁,只要还能拿得起刀枪,没有人能够幸免。
刚才小兵只是杀戮的机器,而现在死里逃生的经历使他又恢复了本性,成了一个真正的、有思想的人,他却笑了起来,眼泪夺眶而出,对被他杀死的对手问道:“我们认识么,我们有仇么,要不是这场战争,也许一辈子都见不了面,可为什么要拚个你死我活呢。”
没有人回答,对手躺在地上,胸口插着一把钢刀,双目圆睁,看不出是愤怒、恐惧还是绝望,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现在只留下这具尸体,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,应该没有人再会命令他去干些什么。
小兵慢慢的站起来,将钢刀拔出,仔仔细细地打量,刀上还滴着鲜血,上面有不少红锈,小兵知道红锈也是鲜血凝成的,这把刀不知杀了多少人,可到底为了什么,是什么让这个世界杀戮不休,是什么让从来都不认识的人非要拚个你死我活,挑起战争的皇帝、将军谁又代表正义,他们又什么时候为老百姓想过。
这些问题,让小兵想得头疼,一时也想不明白。只有一点是肯定的,既然活过来了,就再也不当任何人、任何势力的杀戮工具,要为自己、为家人活着。
想到这里,小兵心头一阵轻松,将手里的钢刀抛得远远的,竟然吹起了口哨,口哨声中离开战场,坚定地向远方走去,他要回家了,他要和年迈的老爸老妈,调皮捣蛋的弟弟一起,离战争远远的,享受天伦之乐。然而这个战乱、邪恶的世界又怎能让他享受片刻平静。
小兵走远了,战场上平白无故刮起一阵狂风,呼啸着将整个战场笼罩,狂风中,只听喀喀喀一连串的怪响,所有的尸体举着刀枪慢慢站起来,身体上还流着血,一个个目光呆滞,面貌狰狞。
狂风过后,化成密密麻麻的魔兽,有的还生出了翅膀,扑扇几下,从地上飞起,这群魔兽是借战场上的厉气而生,嗜血成性,他们活着只为了杀戮,杀死每一个视线所及的生物。
魔兽向小兵离去的方向追过去,脚步越来越急。小兵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变化,还在轻松地吹着口哨,走着走着,突然听到身后有了动静。
杀——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撕破了令人恐怖的寂静,自身后传来,回头一看,成千上万只魔兽追了过来,千奇百怪,无奇不有,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,数也数不清,时间虽在正午,天空却像逐渐拉上硕大无比的黑幕,太阳被逐渐吞噬,魔兽逐渐向小兵迫近。
兀的数声觱篥,凄厉的在旷野中回荡,魔兽似得了命令,一齐向小兵攻击,天上落下的巨石、地上飞起的羽箭、投枪密密匝匝向小兵攻来,小兵稍感害怕,但也顾不上多想,拔足飞奔。
魔兽随之也加快了速度,密集的脚步将大地震的微微颤抖,距离越迫越近,一个个石块落在地上砸的尘土飞扬,一支支羽箭、投枪嗖嗖作响,擦身而过,天上还不断有魔兽俯冲而下,小兵左躲右闪,但还是逐渐被包围,已能感受到魔兽嘴里喷出腥臭的气息。
正危急间,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正前方天际白云旋涡一样越转越急,一声金属断裂的响声过后,竟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,从巨眼中射出一道红光,迅疾无比,罩在小兵身上,形成一丈左右的护体红光,远远看去,仿佛剧烈燃烧的大火球,迫近的魔兽收势不及,撞到火球上,青烟过后,一个个灰飞烟灭,远程的石块、羽箭、投枪更是跟前都去不了,距红光数丈左右,纷纷化为灰烬。
突然的变化让小兵不知所以,一时愣在当场,魔兽对火球久攻不克,终于被激怒了,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,怎肯甘心,数声觱篥过后,重又调整队形,分成好几拨攻击波,从天上、地下一轮轮对火球发动肉弹袭击,一批批魔兽灰飞烟灭,一批批魔兽接踵而至,火球在魔兽的攻击下,慢慢缩小。
“不知好歹的畜生。”一声断喝之后,一个满头赤发,身着金甲,眼似铜铃,眉心有火焰形印记,颌下一部红色钢须的古装武士出现在火球上空,手中大旗一挥,持法印,颂灵咒:“地水火风,运转如意,火精如我,我即火精,离火。”
大旗发出扇形红光,眨眼间,凶猛的大火洪水一般向魔兽卷去,天地间顿时形成火的海洋,数万只魔兽淹没在火海中哀号挣扎,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息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,武士放声大笑,笑声在旷野里回荡,火光中,面目粗旷狰狞……笑声越来越小,武士倏忽不见,像突然而降一般毫无征兆,大火失去控制,越烧越大……
“救火,救火”小兵异常惊慌——
……
“起来,太阳都晒屁股了”
不知怎么回事,耳朵有点疼,疼得莫名其妙,这一惊一乍让刚刚高中毕业的辟破玉幼小的心灵怦怦直跳,努力睁开眼睛,原来是老妈,一手端着一杯牛奶,一只手刚和自己耳朵做过亲密接触,亲密的有些让人受不了。终于回到现实世界,跳动的心平静下来,又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怪梦,估计最近魔兽玩得狠了。
辟破玉揉了揉耳朵,递一个不满的眼神过去,说道:“老妈,要吓死人的。”
“大白天发什么神经,救火救火的,又做恶梦了。”老妈笑着问道。
还没等回答,身旁老爸不满地说道:“一个暑假正事不做,天天泡在网上玩游戏,白天黑夜都颠倒了,还能有好。”
“拜托,老爸。”辟破玉正好有些口渴,接过牛奶一饮而尽:“人家好不容易考完试,还不让过过瘾,整天呆在家里,不玩游戏,你想闷死我。”说完话,从床上蹦下,赶紧跑到电脑旁,迅速看看QQ,看有没有加上新的美眉。
老爸还要多嘴,老妈不满的打住了:“行了,他又没什么事儿,多玩会又能怎样。”通常要是老妈站在辟破玉一边,老爸就不多嘴了,做出一副秋后算帐的模样,转身出去。
“老妈万岁。”辟破玉举起双手,作欢呼状,回应了一下老爸,意思不言而喻:有老妈这个强硬的后台,你能把我怎么样。老爸狠狠地剜了辟破玉一眼,随后作沉思状,肯定又在琢磨怎样折磨人的办法。
老爸出去后,老妈说:“破玉,这段时间我和你老爸都挺忙的,没时间陪你,我们商量后决定,让你去乡下姥爷家住几天,换个环境,休息休息,你看怎样。”
“耶,老妈万岁,我早就想去了,姥爷的天机拳我还没学全呢。”辟破玉一下跳起来,搂着老妈脖颈欢呼,差点让老妈喘不过气来。
“这孩子,瞧你急的,学的那几招总没忘了吧,小心姥爷教训你。”老妈轻拍一下。
“老妈小看人。”辟破玉迅速拉开架势,一招一式练起来,拳式虎虎生风,颇有几分老道。老妈又笑了。
闲言少叙,一家人收拾收拾,方才开车出发。此时正是盛夏季节,天气比往年热的多,即便开着车窗,吹进来的风还是热的,辟破玉才不管这些,戴上耳机,一边听着MP4,一边在车上不安分的扭动,又挨了老爸几句臭骂。
数小时过后,金甲村快到了,辟破玉伸出脑袋,向村头张望,猛然感觉太阳似乎大了许多。一阵眩晕过后,眼前莫名其妙地闪过一道白光,随后左臂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稍感灼痛。伸手轻轻一摸,竟觉得左臂灼痛部位微微凸起,急忙扭过来一看,不知为何左臂上的红色胎记稍稍变大,仔细辨认,呈火焰状,好奇之下,抚摸良久,灼痛感慢慢消失,还稍有一丝凉意……
乡下的日子,倒也过得轻松自在,虽然河里的水干涸了许多,村子里的树也枯死了不少,但比起城里还是凉快了不知多少倍,辟破玉白天和姥爷一起练天机拳,晚上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。
唯一不适的是,总觉得有一团火,由小变大,在体内激荡,有时感觉象是炸开了,整个身子烧得难受,根据武侠小说上学到的知识,这一定是练天机拳的结果,想到此,心下反而有些得意。
又是一个深夜,天空月华如水,村子里静谧安详,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
——烈日下,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,怪石林立,从山下羊肠小径上,奔上身着残破战衣的小兵,神色慌张,似乎在躲避追杀,兀地卷起一阵怪风,刚才还大火球一般的烈日渐渐暗了下去,逐渐被一片黑雾笼罩,小兵猛地住脚,天上、山下望望,恐慌、不知所措。
突然,哞——巨大的吼声从山谷传出,吼声过后,一只巨型独角兽身披玄甲,手持战斧,足踏冰冷的黑风从山谷中冉冉升起,也不多话,狞笑着向小兵迫近。
独角兽小山一样高,小兵还不到他的脚脖子,实在无法抗衡,只能一步步往后退,退着退着,一个不小心被乱石绊倒,独角兽狞笑着一声大吼,战斧高高举起,发出一道耀眼的寒光,向小兵猛劈而下。
在独角兽心中,小兵必死无疑,他准备享受骨头碎裂的声音和血肉横飞的乐趣,战斧劈下去,劈下去,突然在半空中凝滞不动,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怪事,定睛一瞧,原来战斧被一道凭空而来的红光阻住,红光里,赫然站着一位满头赤发,身着金甲的武士。
独角兽大怒,重新举起战斧,仰天怒吼:地——魔——煞——气,大吼过后,山谷中的黑雾急速转动,化成千万道黑气注入独角兽体内,战斧重又寒光大盛,向红光猛劈而下,金甲武士面色一寒,赤发迎风飘起,手中大旗一挥,持法印,颂灵咒:地水火风,运转如意,火精如我,我即火精,离火。
大旗内发出一道红光,变成十数个火球,连缀成珠,迅若流星,向独角兽飞去,独角兽避之不及,前胸啪啪啪连声作响,低头一看,火球纷纷射入体内,“轰”一声巨响,巨大的火焰从体内爆开,独角兽被炸成了碎片。
雾散,云收,天空又推出一轮烈日,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。
——谢谢神仙,谢谢神仙……
小兵爬起来不住的磕头,金甲武士只是看了他一眼,身影又渐渐模糊……
啪,一声轻响,辟破玉觉得眼前一亮,睁眼一看,姥爷进来了,他擦擦头上的汗,冲姥爷笑了笑,原来又是一场梦。
姥爷问了几句,见没什么大碍,关上房门出去了。
恶梦惊醒后,梦里的情形如此清晰,辟破玉一时好玩,模仿金甲武士样子念了几遍灵咒:地水火风,运转如意,火精如我,我即火精,离火。在念最后一遍时,手指竟发出一毫微弱的红光,不过他没有发现。独自玩了一会儿,睡意慢慢袭来,看看外面还漆黑一片,于是又睡着了,睡着睡着,闻到房间里有一丝异味。
——夕阳西下,小兵终于回到了小村庄,募地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,往日里这个时候,三三两两的农夫一定会荷着耒耜从远处的田地里归来,村庄里每家每户的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,小鸟在枝头跳跃、啼唱,年迈的老人会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等待劳碌一天的家人……
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,遭受了一场大劫,成了一片废墟,鲜血将整个地面洇成暗红色,村庄到处残垣断壁,枯树折枝,满地都是四肢不全的尸体,几只乌鸦扑棱棱的落在尸体上,啄食腐肉。
此情此景让小兵心里害怕极了,急忙向家里跑去,抱着一丝希望,希望这只是个恶梦而已,然而家的的确确已经不存在了,和村子里其他地方一样,只剩下一堆瓦砾,断墙上、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,几只野狗吠叫着撕扯、争斗,只是为了争夺一只小手,那分明是个小孩的手啊。
弟弟!小兵明白过来,一声悲呼,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,拾起一根木棒疯了似地砸过去,野狗惊叫着被驱散了,站在远处对他不住地吠叫,小兵也顾不上理会,跪在地上颤抖着拾起地上的人手。
小小的,应该握着玩具的小手,上面却满是牙印,这小手的主人不知哪里去了,只看见地上有几根骨头,这一刻小兵心如刀绞,向前摸索,又摸到一具尸体,看穿着是母亲,早已分不清模样,腹部洞开,内脏被挖得干干净净,身子也被撕去半边,露出森森白骨。
小兵再也不敢动了,骗骗自己也好,他不想也不敢再看到什么惨象,过了许久,方才趴在母亲身上,似乎还要感觉母亲的体温,然而母亲早已无知无觉,本来还想着能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。
可现在,小兵此刻是想哭都哭不出来,心中涌起无边恨意,恨得嘴唇都咬出血来,一对拳头捏得嘎嘎作响,仰天长呼:“我要报仇”悲愤的声音传出去,在空无一人的村庄回荡。
呼声未落,前面虚空似乎动了动,旋即像被划了一刀,从上到下拉开一条口子,里面探出一只狼头,左右看了看,一声欢呼:“将军,还有一个活的。”
口子慢慢撕开,狼头探出身子,竟是一个手执利刃的狼人,身后还跟着几个,头部分别是狐、麋、豹、豺,身材比平常的野兽大了几倍,个个顶盔贯甲,手执长短不一的兵器,又是魔兽,然而除了他们,谁会有这么残忍呢。
群妖出来,并不急于进攻,而是分成两队,一起向身后张望,仿佛等待什么,空间一阵剧烈地颤动,哗一声,先前裂开的口子一下被扯成一个大洞,出来一个浑身白毛的熊头魔兽,头戴簪缨,身披白色披风,一手执一杆长枪,一个手里分明拿着一只人腿,还喷着满嘴的酒气,听魔兽兵叫他将军,自然是这群魔兽的统领。
“活……活人在哪儿。”熊妖问,狼人指了过去,熊妖顺眼望去,嘬嘴胡哨,把手中的人腿扔向一边:“兄弟们,这小子细皮嫩肉的,滋味一定不错,抓活的。”话一说完,手中长枪一晃,带头向小兵扎去。
小兵急向旁边一闪,枪扎在地上,没进半支枪杆,想起家人的惨死,小兵也不想活了,不知哪儿来的勇气,浑身一较劲儿,腾空而起,双足连环,径向熊妖头部踢去,脸因为愤怒都变了形,口中狂呼:“我杀了你们这帮畜生。”
“行,有点意思。”熊妖不慌不忙,单手一挑,“轰”一声,尘土满天,长枪从地下挑出,枪尖上挑着一座土山齐向小兵砸去,急如闪电,小兵身在空中,避无可避,土山、长枪全砸在小兵身上,顿时鲜血狂喷,斜斜飞出十丈有余。
“完……完了,劲儿太猛,看看还活着没有。”熊妖有些遗憾。
几只魔兽答应一声,向前奔去,小兵落在地上,还没有死,不过骨头好像都碎了,剧痛无比,看着魔兽奔过来,再也无法反抗,心情无比悲凉。
魔兽围过来看上两眼,踢他几脚,小兵手脚稍微动一动,魔兽大喜,怪叫连连,高声呼道:“将军,这小子还有口气。”
“好,好。”熊妖喜出望外:“抬回去,烤了下酒。”众兽答应一声,就要动手。
“轻点,弄……弄死就不新鲜了。”熊妖骂着,小兵挣扎着动了动,全身一阵剧痛,手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,根本无法反抗,只好绝望地闭上眼睛,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过。
熊妖一众急着回去享受美味。突然看见撕开的口子逐渐闭和,一点不起眼的红光突地放大,耀眼无比,红光中又出现了赤发金甲的武士。
“妖孽,受死吧。”金甲武士怒喝,随后大旗一挥,持法印,颂灵咒:地水火风,运转如意,火精如我,我即火精,离火。一道红光从大旗射出,顷刻幻化成两条火龙,在群妖上下盘旋,群妖身陷火海,惨呼不断,眼见不活。
说时迟,那时快,熊妖不愧是个将军,竟有些道行,长枪地上一戳,披风一甩,喝一声:幽明冰魄。喝声过后,足下慢慢结起一座冰山,护住身体,冰山奇寒无比,寒气袭来,盘旋的火龙越来越慢,火焰小了下去。
“哈哈,有玄冥披风在手,你能奈我何。”熊妖狂妄地大笑。
“一个小小的披风就敢和我作对,真是不知死活。”金甲武士似乎料到这一点,左手朝地下一指,喝声:地裂。刚才还平展的地面张开一条大缝,里面翻滚着灼热逼人的岩浆,熊妖一失足,落下去,落下去,一只魔兽挣扎着还要拽着小兵逃跑……
救我,救我……
辟破玉猛地坐起,又是一个梦,梦作的过于投入,醒来后眼角还挂着一滴泪。
这到底怎么回事儿,到金甲村后,这种梦越来越频繁,也越来越清晰。左右看了看,天已经大亮,姥爷坐在自己身旁,而自己不在原来的屋子。
“我怎么在这儿。”
姥爷笑笑:“小孩子睡得挺死,床单烧着了都不知道。”
“哈哈,要不是姥爷觉轻一点,你早变成烤全猪了。”
嘿嘿,辟破玉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:“最近常做恶梦,睡的是有点死了。”
姥爷看了他一眼:“这几天你怎么了,又是神仙又是报仇的,是不是练功太累了,今天好好休息一天,姥爷带你去金甲山散散心。”又是金甲,听到这话,左臂又微微一痛,似乎有了感应。
金甲山距村子不过十余里,慢慢走去,不到一个小时,刚开始辟破玉还沉浸在噩梦里有些不快,不过走着走着,也就忘记了,说来说去也只是个梦而已,何必太在乎呢。
姥爷也讲起关于金甲山和金甲村的传说:相传在十万年以前,金甲山还是一座大火山,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,本是火神祝融爷爷修真之地,祝融爷爷在汹涌的岩浆里,吸天地灵气,历经上万年苦修,逐渐修成不灭金身。
一万年前,天地间爆发一场神魔大战,这一仗一直打了五千余年,祝融爷爷东征西讨,立功无数,就连魔界法力最大的魔帝也被他打败。
大战结束后,祝融爷爷成了上界金仙,临上天时,因不愿修真之地因失去灵气而变成一片废墟,便施大法力引发火山,随后借东海之水将金甲山附近变成良田,之后人们慢慢迁到这里,逐渐形成了现在的金甲村。
“哇塞,这么座小山,这么个小村子来头这么大,又是祝融,又是神魔大战,姥爷我看你可以去写小说了。”辟破玉惊讶地说。
“传说而已,当故事讲讲还行。”
老少一边说笑,一边行路,不知不觉间金甲山到了,金甲山传说中那么神奇,到了山脚一看,并没有多少出奇的地方,整个山势巍峨高耸,连绵数百余里,将坐落在其中的几个村子环抱其间,山脚一座石拱桥,仿佛一条巨龙从河上横空跨过,山上树木森森,百鸟啼唱,倒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,二人从山间小路拾阶而上。
“这座石桥叫卧龙桥,传说很久以前这里发了大水,庄稼、牲畜、房屋淹了无数,祝融爷爷知道后发了善心,派出一条青龙,将洪水收走,后人为了感谢火神爷爷,模仿青龙凌空吸水的样子建成了这座石桥,取名卧龙桥,本来是希望青龙保护这一方平安,没想到卧龙桥建成后,这里慢慢有了一条河,和卧龙桥相互辉映,倒成了一景,据说有仙缘的人到了这里还能听见青龙的叫声。”
“也就是没有人听到了,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也就只能当故事讲。”辟破玉对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不屑一顾,姥爷笑了笑。
二人说了一路,渐渐到了半山,姥爷停下来,擦擦头上的汗:“歇歇,岁数不饶人啊,这在以前,我一口气就能跑到山顶。”辟破玉一点都不安分,像个猴子一般跑上跑下。
“姥爷你看,这个树样子好怪,象一个爪子抓在地上。”
姥爷顺眼望去,原来辟破玉跑到龙爪松跟前。
“这又是一个故事。”姥爷说:“大约一千年前,一条恶龙跑到这里兴风作浪,火神爷爷知道后,亲自出马收服了这条恶龙,打斗中将恶龙的爪子斩断,落到这里就形成了这棵龙爪松。”
“又是一条龙,会不会是山下那条啊。”
话音刚落,辟破玉隐隐听到天上一声闷响,仿佛滚过一道雷,抬头看去,却又晴朗无比,不由心下有些奇怪。行了一路,听了许多金甲山的传说,快到中午的时候,到了山顶的一座道观。
“这就是火神观,到里面看看。”姥爷说。
一个长髯道士走出来,倒有几分仙风道骨,抬头一愣:“是你个老家伙,什么风把你吹来了。”
“闲来无事,带孙子到你这走走。”姥爷大笑,看样子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,道士将辟破玉从上到下打量一遍,眼神一亮,伸手捏了几把:“看这孩子骨格清奇,是个练武的好材料,天机拳学得差不多了吧。”
“哪里,就知道贪玩。”姥爷笑道:“破玉,这是火神观的清风道长,有名的武术家,天机拳就是他传授的,有时间好好跟他学学。”
“清风道长,不就是西游记里和孙悟空吵架的那个。”辟破玉心里暗自嘀咕,不由得将两者做了个比较。
“此清风非彼清风,岁数大了些。”清风道长抚髯长笑,辟破玉脸色一红,碰巧了。
姥爷和清风道长笑着走进鹤轩,辟破玉无聊地跟在后面:“这下完了,两老头一聊天,不知又要说到什么时候。”清风道长似乎知道了他的心事,回过头来:“破玉,我和你姥爷多日不见,要好好叙叙旧,你自己前后转转,不要走远了。”
辟破玉心中大喜,猴子一般窜了出来,院子里四处乱走,见正殿左右几间偏房,一两个小道士进进出出,钟磬声响,几个善男信女焚香磕头,没什么好玩的,眨眼的功夫就从观里溜了出来。
火神观位于金甲山主峰,依山而建,虽云在山顶,其实据山顶还有半个山头,只不过上面尚未开发,一般游人不允许上去罢了。
辟破玉左行数百步,见山林中有一条小径直通山顶,不假思索爬了上去,山林间阴暗潮湿,满地是深陷淤泥的腐枝烂叶,路面泥泞不堪,需手足并用才能勉强前行,一时不慎,滑了一跤,饶是紧紧抓住树根才没滚下去,起来时已一身的泥。
下面的小道士看见,顿时惊呼:“下来,危险。”
辟破玉才不加理会,越是危险,越能激发他的兴趣,小道士见他不予理睬,纷纷追了上来,要拿他下去,这样子要被拿了去,还不惹姥爷一顿臭骂。
一念及此,他反而更用力往上爬,小道士却是走惯了山路,眼见得就要追上来,辟破玉心下大急,三步并作两步,将小道士们越拉越远,一个猛劲儿就冲了上去。
山顶是一片开阔地,方圆数十丈,野草丛生,高及于顶,当中却是一棵大树,不知几百岁年纪,枝繁叶茂,似给山顶撑了一把巨伞,举目四望,远处一带青山在云海中时隐时现,波浪般起伏,仿佛龙戏沧海,将金甲山簇拥在当中,站在山顶,宛如身跨巨龙,翱翔于天际,天风吹来,甚是凉爽。
破玉得意一阵,向下看看,一边是来时的泥径,山势较缓,几个小道士还在山林间蜗牛似地爬,不觉有些好笑,一边却是悬崖峭壁,低头望下,苍鹰还在脚下盘旋,白云生于足底,不觉飘飘然有神仙之慨。
小道士越来越近,辟破玉拨开杂草,向中间走去,走了几步,听见地下咚咚作响,用力一跺,地面竟被踩开一个洞,一只脚陷了进去,原来地下是虚的,不由的大吓,两手紧紧抓住杂草,慢慢的将脚抽了出来,心里这才有些后悔。
他本欲回去,怕惹几个小道士笑话,想起物理课上学过的压力与受压面积大小成反比,于是慢慢的卧倒,四肢放平,一点点往前爬,小道士追了上来,却不敢过分迫近,站在远处喊他回来,辟破玉回头做了个鬼脸,又向前爬去。
大树近了,抬头一看,前面一个一米多高的土堆,隐约如人状,里面不知有什么宝贝,心头大喜,三下两下扒去底下的一层浮土,隐约有几个字,好像是象形字。
辟破玉小时候学过几天书法,认得几个,当下仔细辨认,似乎是:逢破而开,也弄不明白什么意思,反正看这样子是个古董,不由得心内大喜,壮着胆子站起来,将浮土一一扒尽。
原来是一座神龛,颜色已经褪尽,的确年代久远,但大致模样还分辨得清,龛中神祗古代武士装扮,面目狰狞,满面怒容,身着古代战甲,左手执一杆大旗,右手捏成法印,脚下一团火云斜斜托起,辟破玉观赏良久,无意间与神像双目相对,心里忽地一动,似乎有些感应,觉得这神像亲密无比,也说不清原因。
回头想叫几个小道士帮忙搬下去,远远又传来几声喝斥,心头转念,还是等他们走了再想办法,于是匆匆扒几把土,草草将神龛盖住。方才绕过神龛,一转头,发现树干处开一个洞,一人大小,因隐藏在神龛之后,轻易不被发现,当下大喜,不假思索爬了进去。
树洞中黑暗无比,伸手向前摸,还有些路径,辟破玉好奇心大盛,径往前爬,一心要探个明白,爬了许久,前面亮光一闪,似两盏灯,这里竟还有人,辟破玉爬过去,想要问个究竟。
两盏灯光一明一灭,爬近了,陡然一阵风起,扑过来一只怪物,辟破玉恐惧之极,大喊一声,站起来就逃,只听“轰”的一声,地面陷开一个大洞,一失足陷了下去。地洞黑暗无比,深不见底,辟破玉直往下坠,坠着坠着晕了过去,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过了许久,辟破玉方才悠悠醒来,身上并不怎么痛,只是感觉有些热,睁眼一看,怪物竟站在身旁,体型庞大,模样象一只“剑齿龙”,只不过通体赤红,此刻正歪着头专心地看着自己。
“天啊,侏罗纪公园。”辟破玉大吓,爬起来就跑,“剑齿龙”欢快地叫了一声,紧追不舍,追的辟破玉上气接不了下气,实在跑不动了,转回头大喊:“大哥,不要再追了,我不是故意进来的。”
“剑齿龙”似乎听懂了他的话,突地收脚不追,蹲坐在地上,辟破玉看“剑齿龙”没有动静,试探着往前走了走,“剑齿龙”慢慢地跟了几步,辟破玉又快跑几步,“剑齿龙”也加快了速度。
“老大,你到底要干什么,耍我呢。”辟破玉无奈地站住,“剑齿龙”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,一条巨尾在地上左右扫动几下,一人一兽保持着不长的距离,看“剑齿龙”似乎没有恶意,辟破玉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气,“剑齿龙”也立住了脚,又蹲坐在地上。
辟破玉见此情形,心情不像刚才那么紧张,竟打起了和“剑齿龙”谈判的主意:“这位……龙大哥,看你也不象坏人,不如咱俩交个朋友,你放我出去,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“剑齿龙”猛地站起,摇头晃脑,似乎非常激动,辟破玉一惊,尚未来及起身逃跑,只听“剑齿龙”“乌昂”一声低吼,“呼”地一下扑过来,将辟破玉牢牢压在身下,大嘴已经张开,这下彻底完了,滥交朋友的下场啊。
辟破玉心中无数感慨,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,只能闭目装死,等了许久,尚未动静,怎么觉得脸上热乎乎痒酥酥的,睁眼一看,“剑齿龙”并无吃他的打算,反而伸出舌头在脸上舔来舔去,将一张小脸弄得湿漉漉的,一条巨尾还剧烈的来回摆动,这绝对是示好的表现,于是大着胆子伸出手,“剑齿龙”快乐的“乌昂”一声,低下头来,任其抚摸,分明是在享受。
“运气,一定是这家伙认错人了。”一念及此,心下有些松懈,觉得喘不过气来,任谁压到巨兽身下,都会有这种感觉,忙喊一声:“让我起来。”“剑齿龙”一愣,连忙站直了身子,辟破玉这才从身下爬出来。
“剑齿龙”呜呜连声,似乎在欢呼,围着辟破玉转来转去,生怕他跑了似的。辟破玉静下心来,大着胆子逗“剑齿龙”玩一会儿,自认关系已经拉近,这才向四周打量,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,一看之下,心下无比惊讶,此地竟别样人间。
完全是一个深红色的世界,天是红的,地是红的,就连花草树木都是红的,远处隐隐一带高山,山顶红色浓烟直上云霄,天地间充斥的深红色让辟破玉有些模糊,一时辨不清方向,不知到了哪里,左右看看,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红色世界,找不到来路。
“难道我进了时空中转站,离开地球了,难道这里是外星。”辟破玉心里想道,正在他利用仅有的一点科幻加武侠知识胡思乱想之际,“剑齿龙”一声低吼,用一张巨口拽了拽衣袖,径直向前跑去,跑了跑,转头一看,辟破玉还在原地,又是一声低吼,跑到辟破玉身后,低下头将辟破玉往前拱。
“你要带我出去。”辟破玉惊讶地问道。
“剑齿龙”欢叫连声,又向前跑去。
“TAXE”辟破玉高兴极了,大喊一声,嘴里模仿汽车发动的声音,还挂了挡,踩一脚油门,紧紧跟在身后,“剑齿龙”回头看了看,似乎要和他比一比速度,越跑越快,距离越拉越大,身形渐渐消失。
辟破玉起初还能跟几步,后来有些力不从心,喊也喊不住,眼睁睁看着“剑齿龙”跑远了,当下心中有些失落,无奈之下,顺着“剑齿龙”跑去的方向找去,要是没“剑齿龙”的保护,没准再出来一个什么怪兽,到时候恐怕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,这见面时间不长,就对“剑齿龙”有了很强的依赖心理,真是缘分那。
也不知走了多远,兀地前面出现一条大河,河里是红色的水流,仿佛火山里的岩浆,人到跟前,却并不感到灼热,上下看看,没有桥,有心回去,一想“剑齿龙”分明是朝这个方向走的,周围又没有别的路,可能已经过去了,龙是不怕水的,心下一横,向上找找,看有没有渡船。
没费多大功夫,看见不远处河边的一排红色树林下,系着一条小船,喊了喊并不见人过来,也许是条无主船,于是解下缆绳,拿起船桨,凭着在公园里练过几天划船,努力向河对岸划过去。
初时水流平缓,勉强还能应付,将近河中央时,水流越来越急,辟破玉渐渐有些吃力,天色不见有什么变化,却猛地起一阵怪风,掀起一道道巨浪,径向小船压来。
小船在风口浪尖上行驶,一会儿上去,一会儿下来,将辟破玉颠了个七荤八素,辟破玉大呼倒霉,无法可想,只得奋力前划,突然听得喀嚓一声,船桨竟然断了。
风浪越来越大,小船失去控制,一道巨浪袭来,船仰人翻,几大口水猛灌进去,根本来不及呼救,登时沉了下去,眼见得就要淹死在河中,正在辟破玉水底胡踢乱蹬的时候,陡然觉得身子一轻,还没反应过来,便快速的向河面升去。头刚一露出水面,不管三七二十一,施展学校里学得几招狗刨式,不料这一次速度竟快得惊人,仿佛没用多大力,转眼就到了对岸。
慢慢的爬上河岸,辟破玉一下坐在地上,身上淌着红色的河水,像流血一般。抬头河里望望,刚才还惊涛骇浪的大河此刻竟平整如镜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心头无名火起:失败,没想到大河也认生,把我当外来人口欺负。
伸手就要摸一个石头扔到河里,权当发泄,胳膊一动,突然觉得左臂一阵剧烈的灼痛,和平时轻微灼痛有所不同,仿佛左臂此刻就放在火里,急忙扳过来一看,火焰形胎记突然变大,竟似要占据整个大臂,还一闪一闪冒着红光。
与此同时,浑身骨骼发出爆竹般的声音,噼噼啪啪,身子随着噼啪声长高了几公分,自己都能感觉到,衣服明显变小了,这么长个子的确是之一回见,原来一米七多一点,估计这一下一米八都过了,这要回去家里谁还认识,难道是病变了,短短的一段时间连番出现怪事,辟破玉又是害怕又是担心,一时无计可施。
怪异的事情过了许久才停了下来。焦急间,身后“乌昂”一声低吼,头顶伸下一个树枝,上挂几片红叶,结三、四个红色浆果,听这叫声,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,心里稍稍踏实一些,正好腹中有些饥饿,狠狠地拽下树枝,一边咬,一边骂,身后“剑齿龙”连声低吼,似乎在解释什么,但他一句都听不懂。
浆果滋味甚美,与平常吃到的水果味道不同,甜里有些酸,酸中微带着一点苦,别看是几个果子,滋味却是千奇百变,层出不穷,辟破玉说着说着,声音小了,专心品尝浆果,顷刻已全部下肚,长长的伸一个懒腰,腹中有几个果子垫底,登时来了许多精神。
“剑齿龙”见浆果全部吃完,“乌昂”一声欢呼,掉头欲奔,辟破玉眼疾手快,一反手抓住“剑齿龙”尾巴,做可怜状:“老大,人家还是个小孩子,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,万一有坏人把我拐走怎么办,人家还没买保险呢。”
“剑齿龙”不满地叫了一声,甩了几下尾巴,意思要把辟破玉甩下去,当然没怎么用力,辟破玉得了便宜卖乖,两手紧紧抓住,任你在地上拖来拖去,就是不松,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叨咕,连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,看样子打算把“剑齿龙”当计程车搭乘。
“剑齿龙”挣扎一阵,实在甩不掉这个赖皮狗,不满地低吼一声,乖乖地伏在地上,辟破玉大喜,道声多谢,话音刚落,飕的一声,就像会轻功一样,跃到“剑齿龙”背上,紧紧抓住脖颈上的鬃毛,再也不肯松手,敢情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全用到这儿了。
“剑齿龙”待辟破玉坐稳,“乌昂”一声大吼,声震四野,将辟破玉吓了一跳,大吼声过后,肋下生出双翅,缓缓展开,用力拍几下,足下风生云起,如离弦之箭,直冲天际,双翅挥动,竟隐隐有雷鸣之声。
“剑齿龙”越飞越高,地面逐渐变得模糊不清,辟破玉刚开始还有些害怕,后来慢慢习惯了,还觉得异常平稳,不由的大喜,要不是手抓着鬃毛松不开,没准就手舞足蹈起来,本想搭个便车没想到坐上了免费的直升飞机,真是运气好的挡都挡不住。
然而没高兴一会儿,不适随之而来,真是怪事年年有,今年却又特别多,这里竟与人间不同,越往高,温度越热,“剑齿龙”身上也逐渐喷出火来,而且火势越来越大,辟破玉竟如置身在一个大火炉中烘烤,身体仿佛都要化了。
而就在此时,身体里的那团火也开始痛打落水狗,不知为什么突然冒了出来,在体内冲撞一阵,像是要破体而出,找不到门路后安静了一小会儿,猛地又冒出来,变了一种攻击方式,一点一点地扩大,没有穷尽。
辟破玉觉得自己的身体象充了气的气球,一点一点鼓起来,越鼓越大,越鼓越大,感觉马上就要爆炸了,这内外交困,让辟破玉苦不堪言,赶紧拍拍“剑齿龙”想要让他停下来。
这一低头又吓了辟破玉一跳,“剑齿龙”已经靠近一座火山,看样子要落下去,火山里汹涌的岩浆都能看到了,“停停,stop,吁,刹车……呜,这下完了,怪物想吃烧烤了。”
任辟破玉喊破喉咙,“剑齿龙”就是不停,“难怪这个怪物对我这么好,原来要拿我添火坑啊。”一念及此,心中恐惧非常,没来头的乱喊:“救命,救命,有没有电话,我要打110……”情急之际,手竟然松开,“剑齿龙”正在疾飞,这一松手不要紧,惯性使他从“剑齿龙”身上甩下,啊——一声惨呼,象流星坠地,急速向火山落下去。
辟破玉向火山口掉下去,掉下去,距离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身上灼痛感也越来越剧烈,如千万根钢针攒刺,痛不堪言,不知为什么,意识却非常清晰,岩浆本来还波澜不兴,此刻却随着坠势开始涌动,象大海里的波涛,凶猛地拍击山壁,一道道红浪冲天而起,伸出赤红的舌头,直欲把辟破玉卷进去,此时此刻,傻子也知道火山就要喷发了。
“剑齿龙”见辟破玉从背上掉下去,“乌昂”一声大吼,双翅一敛,向辟破玉方向迅疾无比的飞过去,顷刻赶到,伸出巨嘴一叼,竟然叼到辟破玉衣袖,心头大喜,正要往上飞,哪里想到,衣衫早已在炽热的高温下,化为灰烬,根本耐不住重力,陡然口中一轻,辟破玉又落了下去,这一次去势更急,一眨眼,便被汹涌的岩浆吞没。
眼见辟破玉被岩浆吞没,“剑齿龙”一声哀号,径向岩浆飞去,是想把辟破玉捞出来,在上万度高温的岩浆里,此刻恐怕辟破玉的骨头都已经融化掉了,可它哪里理会这些,向岩浆飞过去,飞过去。
其实“剑齿龙”和辟破玉直到现在,也只是刚见面而已,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,为什么对辟破玉的生死这么在意,关于这一点,谁也说不明白,人和人之间,有“白发如新,倾盖如故”之说,意思就是有些人交往了一辈子,到头来还像刚刚认识一般,彼此之间互相不了解,不信任。
而有些人刚刚见面,却像老朋友一样,彼此以性命相托,也许这就是个“缘”字,可就是这个字,大千世界芸芸众生,又有几人能够真正领悟。人和人之间如此,人与兽呢。
“剑齿龙”飞下去,飞下去,灼热的高温对它没有一点作用,它身上喷出熊熊巨焰的温度,比起和山里的岩浆,一点也不逊色。
就在“剑齿龙”快没入岩浆的时候,怪事又发生了,本来汹涌的岩浆顷刻又平静下来,稍后一阵剧烈的振动,一股吸引力在岩浆中心形成一个旋涡,周遭的岩浆在吸引力的牵引下向旋涡处流去,岩浆流越来越低,吸引力越来越大,渐渐的就连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强劲的气流也被这个漩涡吸进去。
“剑齿龙”觉得这股吸引力十分强大,身上的火焰也被吸走不少,就连自己也要被吸进去,“乌昂”一声大吼,急忙张开翅膀,连扇数下,这才脱离引力的束缚,飞到高空,又不甘心,吼叫着在上空盘旋,旋涡还在不断地吸,岩浆、气流不断地涌入,天地间的红色慢慢褪去,逐渐由深红变成淡红,出现黎明般的颜色。
突然,“喀嚓”一声,天空掠过一道闪电,旋涡好像吸饱了,“咕咕”几声闷响,随后起伏几下,“轰”岩浆流喷涌而出,直冲天际,最上端托着一个红色光球,光球中间,一个赤身少年,仔细看去,竟是辟破玉,此刻双目紧闭,面带笑容,似非常享受,“剑齿龙”一声欢呼,急速向光球飞去。
“剑齿龙”只看到此时的笑容,它哪里知道落进岩浆之后的痛苦,辟破玉乍一掉进岩浆里,只觉眼前一黑,向下沉去,此时的感觉,已不能简单地用“痛”字来形容,整个身体好像都被撕裂了,体内的那团火无处宣泄,还在无限扩大,身子就要爆炸了。
此刻他只盼望自己早死,偏偏意识又那么清晰,想想那人类自认为生命力强的鱼,被刮去鱼鳞,放到油锅里煎炸的时候生命还没有消逝,仍然能感觉到痛苦,仍然还能跳动。
以往常常听大人们讲,鱼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托生的,所以今生要让它尝遍痛苦,方才死去,为的就是抵消前世的孽债,可自己究竟前世作了什么孽,今生却要尝受如此巨大的痛苦。
身体还在不断地膨胀,高温的岩浆逐渐侵蚀,渐渐的,渐渐的,他的意识终于有些模糊,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,魂魄和身体分离,悠悠荡荡,悠悠荡荡,不知要飘向哪里。
这又是什么地方,耳听的潺潺水响,看前面时,一座青石拱桥跨河而过,岸上栽种奇花异草,苍松茂竹,翠竹夭桃,桥下翻银滚雪般的水,从一座石洞里流出。
石洞旁跪着一个身着残破战衣的小兵,双目充满血丝,心中似有无限恨意,洞口没有人,他却执著地跪在那里,口中喃喃自语:“修道,报仇,修道,报仇……”不知过了多久,石洞终于有了感应,慢慢化成一面镜子,里面只有一团雾迷迷蒙蒙,什么都看不清。
猛地天空响起一道霹雳,径直击到镜子上,镜子一阵晃动,迷雾慢慢散去,小兵被追杀的情景一一回放。心情也随之或惊慌,或恐惧,随后一支满是牙印的小手出现在镜子里,后面又出现残垣败壁的村庄,村子里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。
看着看着,小兵已经不知道伤心了,胸中只有一腔怒火熊熊燃烧,不由仰天长呼:“我要报仇,我要杀了他们——。”
喊声过后,镜子里出现一团火,无数魔兽在火中挣扎、哀号,小兵欣慰了许多,不过总觉得有些遗憾,慢慢的魔兽又变成了人,一个个面目狰狞,在火光中争斗厮杀,让小兵心惊肉跳,又是一道霹雳,所有的画面渐渐淡去,变成一个字,一个“我”字。
充塞整个镜子的“我”字,象波浪一般浮动,慢慢变小,最后在一片黑暗中消失不见。小兵猛地一惊,似乎心有所动,然而又说不清原因,只是跪在那里,不住地想,心里有时困惑,有时明白,一年过去了,两年过去了,……十年过去了……
随着时间的流逝,小兵脸上出现了皱纹,头发也慢慢变得白如霜雪,想的还是那个问题,仍然跪在那里,形成了一尊石像,任风霜侵蚀,雷鸣电打。
很久很久以后,在一个夜晚,星月满天,香风拂拂,石像跪在没有一丝反应的镜子前面,眼角流出一滴眼泪,沿着腮边滑落在地,形成一泓清水,清水里,一个“我”字慢慢变大,在清水中荡漾、消失,无边黑暗的镜子闪起一道亮光,变得通透无比。
镜中景象一派祥和,随后起了变化,又化成石洞,洞门訇然中开,里面踱出一个赤发金甲天神,后面跟着一只满身火焰的神兽,神兽急速跑到石像跟前,围着石像转了几圈,抬头冲金甲天神低吼几声。
金甲天神冲神兽说道:“你在埋怨我么,你也同情这位少年,修了几万年,这一点都没有想明白,不是有几分仙骨就能入道的,神仙是为了维护天地间的正义与秩序,如果放不下小我,又怎能担得起自己的责任?
好在他终于明白了,时间虽然长了点,整整用了两百年,不过也不算太晚,来,走过来,让我招回他的魂魄,赐予他三界无上至宝——火灵珠,从此以后,他就是我的弟子,我火神祝融唯一的弟子,就叫他火灵子吧。”
神兽欢呼一声,在石像上嗅了好久方才跑过来,祝融伸手空中一招,呼一声:魂兮归来。一道清气从石像身上冲出,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,在半空中飘荡,祝融瞠目一视,两道金光自双目迸出,在人形正前方交汇。
激荡良久,金光里,出现一枚火球,径向人形飞去,在左右飞速旋转,逐渐头清楚了,身子清楚了,双臂清楚了,模糊的人形逐渐清晰,看过去,是小兵的魂魄聚成人形,祝融突地一声大喝:“合。”
火球进入小兵体内,倏忽不见,顷刻之间,豆大的亮光从小兵左臂上闪了一下,旋即光耀无比,整个天空亮如白昼,“此时不醒,更待何时。”祝融呼道,小兵睁开眼睛,仰天长呼一口,口中喷出一道红光,直上云霄,云层被冲出一个大洞,红光开始无限延伸,整个天地慢慢变成红色。
“师父。”小兵徐徐降地,一声悲呼,这一声心中呼喊了两百年,此时喊出,说不完悲喜滋味。
“痴儿。”面目凶恶的火神此刻无比慈祥,一只手轻轻地在小兵头顶抚摸:“修炼才刚刚开始,以后的路还很长,你能保持求道的坚心么。”
“能。”小兵抬起头,看着祝融,目光无比坚定。
“好,好,好。”祝融连连点头,说道:“也不辜负我一番苦心啊。”
不知何时,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,小兵的心情如此,火神祝融又何尝不是呢……
辟破玉还在火山岩浆里煎熬,猛然额头一跳,封闭千年的意识苏醒了,无怪经常做被追杀的恶梦,原来自己前世就是那个被祝融唤作火灵子的小兵,所有因果开始在脑海中浮现,各种各样的人一一掠过。
有少有老,有胖有瘦,各种职业,各种身份,有武士,有书生,有农夫,有道士,像放DV一样,初始还是正常速度,没多久改成快进,速度不断加快,人的模样变得模糊,已经分不清谁先谁后……
到最后停了下来,转世已经终结,自己出现了,左臂光芒一闪,火焰形胎记真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,火光中又出现一个人,一个被唤作火灵子的小兵,穿越了千年的风霜,目光依旧那么执著坚定,朝他走过来,慢慢地和自己融为一体。
他体内随之起了变化,一道道强劲而又炽热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入,融入到火球当中,体内原本无限扩大的火球在气流的锻压下逐渐缩小,随着气流的不断涌入,最后竟光芒四射,破体而出,形成一个庞大的红色光球,将辟破玉含在中间。
此刻辟破玉一点也不痛苦,反而觉得似乎身处温泉里洗澡,感到无比舒适,体内也充满了力量,火山终于喷发了,一道红浪顶着红色光球直冲天际,光球中辟破玉的身体裂开一道道口子,肉象干枯的树皮,一块块掉下去,并不见鲜血流出,反而露出羊脂玉般的肤色,虽然白皙,肌肉却硬如钢铁,他重生了,火灵子复活了。
恍恍惚惚祝融出现在空中,依然身着金甲,手执朱雀旗,足踏一团火云,神情安宁祥和,一点也看不出这位在神界以脾气暴躁、疾恶如仇著称,仿佛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:“火灵子,可喜可贺,你和火灵珠经过百世的磨合,已经融为一体,它既是你,你即是它,现在终于可以修我的无上大道了。”声音在空中回荡,盘旋的“剑齿龙”一声欢呼,飞到祝融身旁。
祝融看着“剑齿龙”,似在埋怨,又似在嘉许,缓缓说道:“你这个赤焰兽,性子也特急了些,一个还是肉体凡胎的小子,就让他到流珠河涤尽凡骨,又用火龙果培植元气?
这也就罢了,怎么还敢带他到我的玄火炉里,这玄火炉神仙都不敢进去,要不是他有火灵珠护体,此刻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,不过还好,玄火炉中一番锻炼,这小子居然奇迹般地突破培元、化气、炼体三关,算是初窥金丹大道门径,不过确实让火灵子受苦了。”
赤焰兽看着辟破玉一声低吼,仿佛在向他道歉,此时辟破玉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,哪里还会再怪赤焰兽呢,不过调皮的性格还没有改变,挥着拳头跑过去:“以后再这么折腾我,我扒了你的皮。”
赤焰兽不敢反抗,径向地面落下,辟破玉大笑,突然发现自己站在空中,心里一慌,落了下去,嘿,轻飘飘的没事,挺好玩,又追了过去。祝融看着一人一兽追逐嬉戏,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,祝融居然笑了,他几万年没有这么开心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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